陶文铨·TAO Wenquan

2021年度杰出教学奖获得者

中国科学院院士

西安交通大学教授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西安交通大学教授陶文铨近日荣获“2021年度杰出教学奖”。

陶文铨有一头标志性的银发，架着一副挂脖眼镜。他也有相对固定的穿衣习惯——白衬衣偶尔加个针织衫，再搭一件西装外套，有时还会打上一条颜色鲜艳的领带。这的确是很多人印象中大学教授会有的样子，白发苍苍、沉稳儒雅。

然而事实上，陶文铨并不仅仅只有这样的一面。已是耄耋之年的他，拥有着许多让人艳羡的“年轻力”，有学生还给他起了一个昵称叫“80后”院士。他爱笑，与人交流毫无架子，谈笑风生，一个话题的结束常伴有其哈哈大笑的声音；他很精神，82岁高龄依旧经得起“折腾”，保持着高频率的工作强度和出差频率，坐飞机、坐火车，拥有一套别人无法模仿的作息，他习惯后半夜工作，凌晨三四点还可以发工作邮件；他有很猛的学习劲，至今还在坚持学习、追求突破，为满足留学生的修课需求，在70多岁时毅然开设全英文授课的《数值传热学》，他耗费数倍精力重新备课，即便该课程距开设已过了八年，每次课前依旧认真准备，修改课件，查阅以及标注好一些吃不准的单词发音，细致到连单词的重音在哪都要细抠。

陶文铨迄今从教已过半个世纪，教过的本科生超过12000余人，研究生多达7000多名，先后斩获了多个国家教学成果奖、国家级自然科学奖等。或许在很多人看来，他并不需要那么辛苦，连他的太太近年也开始劝他“别上那么多课”。而他每次都会乐呵呵反驳：“我能上课说明我脑子还行是吧？上课是推迟脑子退化的最好的办法。”

何谓大国良师？陶文铨用时间以实践给出了很好的注解。

01师者 · 启

一个偶然的鼓励，也可以改变人生

“对学生来说，老师的鼓励是最重要的。初中的时候其实我是很调皮的，经常迟到，不好好学。那个时候有一种游戏叫康乐球，我很喜欢玩。但后来班主任有一次意外地表扬了我，还提议我做英语课代表，然后我就慢慢走上正轨了。”

陈一丹基金会：杰出教学奖的获得者，都在人才培养方面作出了突出成绩和贡献。在您看来，教师在学生发展的道路上，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？

陶文铨：我认为主要是鼓励。我具体跟你举个例子，我初中的时候其实很调皮，经常迟到，不好好学。那个时候50年代，相当于现在这种开放的状态，有一种叫康乐球的游戏很流行，我很喜欢玩。玩到什么程度？我可以做到，我愿意让这个人输就输，让他赢就赢。但有一次快到的冬天时候，我是走读的，我早上起得比较早，我去上课的时候，住宿的学生刚刚起来上早自习，然后被我班主任看到了。班主任就在一次班会上表扬我，并且提议我做英语课代表。受到老师表扬后，我慢慢走到正轨了。到初中毕业的时候，我就是班上排名数一数二的人了。我们班主任叫范崇照先生，我一辈子记得他。从这些例子我感受到，做教师最重要的就是表扬学生、启发学生，看到他的优点，鼓励他往这方向前进，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所以您后来对自己的学生也是采取这种鼓励式的教学方法？

陶文铨：对，所以我现在带研究生我也尽量是这么做的，关键是发现学生的优点，看到他好的地方，然后指出他努力的方向，我觉得这是教师应该做的，最重要的东西。每一个人都有缺点，但重要的是找到他的优点去鼓励他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我们能够感觉到，做您的学生其实蛮幸福的。

陶文铨：我觉得对咱们的小孩子、年轻人，肯定要以看到他的优点，开发他往这方向走为主，批评他们也需要，但是要注意适当的方式。我的方法是相对宽容和自由的，有的学生要钻研某一专业比较深的东西，我说我赞成你学这个专业，但是我说这个老师不行。不过，第一你要的所有资料我都可以提供，然后我发现哪些学校、哪些导师这方面在行，我可以给你联系，你可以去进修，我支持你做这个事。那学生就很开心，就自己很自觉地钻研好多事，然后再来跟我交流。

02师者 · 育

学生跟老师没有隔阂，才能做到教学相长

“有的学生谈恋爱，失恋了，然后跟我说，我说没事，这个是常有事情，我也会遇到这种事情。有的学生在网络上给人打钱，打过去钱不见了，然后跟我说，我说没事，我帮你填，但是你以后就要注意了。”

陈一丹基金会：听说现在上《数值热力学》，您还保持着每节课都要备课且每次课前都会修改和丰富课件的习惯。很多人可能会好奇，您已经上了这门课那么多年，应该是烂熟于心了，还需要每一次都这么精细去修改？

陶文铨：这个就像我们老教授讲的，上课就像梅兰芳演《贵妃醉酒》，演一次有演一次的收获。我们教师上课，每上一次的体会也确实是这样的。比如说最近有个大一的同学问我一个问题，我就想我上课怎么没有把这点提出来，导致这一次有的学生对我讲（这里）不是很懂。于是我第二天马上改过来，就是要这样每次都作出调整。因为几十年下来我自己的思路固定了，我觉得这样讲可能学生都懂了，其实不一定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据说您每周还会特地抽出时间和学生面对面交流。

陶文铨：是，我会坦率和学生讲，我有哪些不足的地方，时常这样交流，才能没有间隔，才能他有什么都跟你谈，我觉得这样一种氛围很重要。有的学生谈恋爱失恋了就和我说，我说没事，这是常有事情，我也会遇到这种事情。有的学生在网络上给人打钱，打过去之后钱不见了，然后跟我说，我说没事，我帮你填，但是你以后就要注意了。就是碰到问题能和你说，我觉得这就是学生跟老师之间也没什么隔阂了，这样才能做到师生之间的教学相长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您希望培养出怎样的学生？在培养过程中您会主要关注学生哪些成长要素？

陶文铨：我希望学生有一种自觉的工作精神，一种开创的精神，就这个事情是我自己喜欢做的，不是党委书记或者校长叫我做。而是不管白天黑夜，假日、工作日，我都在想这件事，因为我想做这件事情，我认为一定要到这个状态，那就进了状态了。我培养学生也希望每个人都进到这个状态，如果一定要我这样做这个事情，这个就是很苦的事情，但我自己想做，这就变成乐事了。

03师者 ·趣

独创“诡辩”睡觉理论，用上课预防老年痴呆

“我睡六小时，可能超过人家八小时，这是我的诡辩理论（笑）。我跟老伴说你不要叫我不上课，我能上课说明我脑子还行是吧！上课是推迟脑子退化最好的办法。”

陈一丹基金会：您一直都保持着很好的精神状态，有学生反映“半夜三点还能收到您的邮件”，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？

陶文铨：我吃过晚饭就睡一觉，有时候可能睡到晚上十一点钟，起来干四个小时到凌晨三四点钟左右，有时候睡觉都五点了，然后睡两个小时就够了，早上八点起来干活，然后吃个中饭再睡会儿，吃完晚饭再睡会儿……碰上要出差，一上火车我就睡觉，这样加起来，我不见得比一般人睡得少（笑）。另外睡觉能力效率确实这样的，到后面效率就没有了，一开始效率很高，我睡得少，都处于效率最高的阶段。我睡六小时，可能超过人家八小时，这是我的诡辩理论（笑）。但只有老头子能这么干，我60岁以后这么干，年轻人不能这么干，因为家里还要生活嘛（笑）！

陈一丹基金会：听说您夫人劝您别上那么多课，但您始终还是身体力行地在坚持上课？

陶文铨：我跟老伴说你不要叫我不上课，我能上课说明我脑子还行是吧！上课是推迟脑子退化最好的办法。我说我50分钟站在那里，我脑子不停地把思维讲出来，这是对我很好的一个锻炼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如果邀请您给同在教育这条路上行进的教育工作者寄语，您会想说些什么？

陶文铨：我是就这样三个认为，一个就是一定要热爱你学的专业，你如果想搞理论分析就搞理论分析，想搞实验研究可以做实验研究；第二你想要学生爱你这个课的内容，你自己一定要爱这个课；第三要对学生有爱心。我认为三个爱——爱专业、爱课程、爱学生，是做好教师的必需条件。

陈一丹基金会：教育是需要全社会协同推进的事业。您在教育领域耕耘那么多年，在您看来，要推动教育发展，我们家庭、学校、社会机构分别可以做哪些努力？

陶文铨：我觉得就是我们一定要对受教育的人，给予这种鼓励的、开放的方式，不要去要求他你要做什么，这种模式肯定是不好。一定要提高学生自己学习的这种兴趣跟努力，全社会都要做这种努力，这样我们教育才能往上走。我们现在有的人就是应试教育，而且把学生所有时间都排满，然后学生没有自觉性，这种情况下效果不是很好，但是如果要做到理想中的那样，当然要经过全社会努力。现在提出的一系列教改措施，我觉得应该都是往这方面努力。

#关于“教学三大奖”

教学大师奖、杰出教学奖和创新创业英才奖由中国教师发展基金会组织、深圳市陈一丹公益慈善基金会捐资设立，于2019年启动，每年评选一次，奖励在人才培养方面取得突出成绩、在国家战略性紧缺人才培养方面作出杰出贡献、具有卓越影响力、扎根教学一线的高校教师，创新创业成绩突出的优秀大学生，是目前高等教育教学领域奖励力度最大的奖项。

陈一丹基金会将陆续推出《师者》访谈系列，带你领略当代“大先生”、“大老师”的风范，敬请关注。